△《欽定西清硯譜》中收錄的“銅雀瓦硯”。
(資料圖片)
郭亮
筆、墨、紙、硯是中國傳統的書寫工具,對傳播中華文明、發展中華文化貢獻良多,故有“文房四寶”之譽。
“四寶”之中,硯臺雖然排名最末,卻與人的關系最大,對人的影響也最深,正如北宋蘇易簡《文房四譜》所言,“‘四寶’硯為首。筆墨兼紙皆可隨時收索,可與終身俱者,惟硯而已。”而同為北宋書家的唐庚則在《古硯銘序》以壽夭和德行的角度對硯作了深情禮贊,曰“筆之壽以日計,墨之壽以月計,硯之壽以世計。其故何也?其為體也,筆最銳,墨次之,硯鈍者也。豈非鈍者壽而銳者夭乎?其為用也,筆最動,墨次之,硯靜者也。豈非靜者壽而動者夭乎?”將硯之寶重程度推崇到無以復加的高度。
作為中國傳統文人須臾不能離之的書寫工具,硯臺多為石質,其性堅固,可以傳百世而不朽,故歷代名家對硯臺的選材、制作、雕刻、使用、收藏都有講究,形成了各具特色的風格和流派。其中,唐宋以來所流行的漢瓦硯,以其古樸、厚重、稀少而備受珍視。
所謂漢瓦硯者,又稱瓦頭硯,是指利用古磚瓦(主要為漢瓦)為材質制成的硯臺——所謂秦磚漢瓦,是指其質地優良,堅固耐磨,自隋唐起便有人利用其制硯,所制之硯耐磨發墨,效果極佳,且此等磚瓦之上多有紋飾或制造銘記,極富古韻,向為以風雅自居的文人墨客所鐘愛。
古硯往事
在醴陵市博物館內,珍藏著一件用漢瓦制成的硯臺,系當地村民湯其樹捐獻。解放初期,當地民兵湯其樹曾在狀元洲集訓過,一天傍晚在洲上散步,偶爾在沙地上拾到此硯,覺得此方古瓦十分特別,便珍藏于家,一直到上世紀八十年代,新建的醴陵市博物館向社會廣泛征集文物入藏,才將此方古瓦捐獻給博物館,經鑒定為較為少見的漢瓦硯,具有一定的藝術和考古價值,故得以入藏。
這方古硯為深灰色的長方體瓦塊,中部為琵琶式淌池,四周陰刻銘文,上部用篆書直行陰刻銘文16字,字跡模糊,難以辨認;中部池旁左右側宋體直行陰刻銘文12字,右側為“為愛陶甄之質”,左側為“宜加即墨之封”;下面行書直行陰刻銘文“予得之于漳濱之深,以三十九枚娶,而加緒翰墨,以為博珪好古之玩云,洪武辛未重九翟仙銘”。瓦硯背面上部以古錢造型篆書“寶貨”二字,中部隸書直行陽刻“建安十五年”,下部為浮雕兩鹿相嬉圖案。
“翟仙”,當為“臞仙”之異寫,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權別號,“洪武辛未”為公元1391年,是年,十三歲的朱權被封為寧王,兩年后就藩大寧(今內蒙古寧城縣)。所謂“漳濱之深”,當指河北臨漳縣西南的漳水,為銅雀臺故址之所在——東漢建安十五年(公元210年),曹操筑銅雀臺于鄴都,所用材料至堅至優,時人多取殘瓦琢而為硯,風靡一時,前引北宋蘇易簡《文房四譜》記,“魏銅雀臺遺址,人多發其古瓦,琢之為硯,甚工,而貯水數日不燥,世傳云;昔日制此臺,其瓦俾陶人,澄泥以絡絡濾過,碎核桃油方埏填之,故與眾瓦異焉。”并言以此瓦磨制的硯臺,“體質細膩而堅如石,不費筆而發墨,此古所重者,而今絕無。”至北宋時已為罕見,更遑論去北宋數百年之久的明代,故朱權得此瓦,見其上所刻“建安十五年”款識并兩鹿相嬉之浮雕圖案,便知這是傳說中的銅雀臺瓦,乃有琢而為硯并款識紀其事之舉。
如是,似乎可以還原出這方古硯入藏醴陵市博物館的基本脈絡:明洪武辛未年(公元1391年),13歲的少年朱權在漳水邊上以三十九枚制錢購得這方銅雀臺古瓦,并著工匠磨制成硯,且款識題刻于上,日日把玩不已。后朱權因參與“靖難之役”備受兄長朱棣猜忌,徙封至南昌,這塊瓦硯也便到了南昌。又百余年,朱權四世孫朱宸濠借口明武宗荒淫無道,集兵號十萬造反,起兵四十三天而敗,與諸子、兄弟一起為王守仁所俘,押赴南京伏誅。亂軍之中,宮邸寶玩星散,這方瓦硯也不知去向,不知何故淪落到距南昌三百公里之隔的醴陵狀元洲上,于解放初期為村民湯其樹拾得,并將其捐獻給博物館。
關鍵詞: